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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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佩玉话未说毕,文廷玉早已走出舱去,将两个贼人夹进舱里,放在地下。这时凶僧和陆老二两人,都被廷玉点了哑穴道,圆睁着大眼,不能出声动转。那凶僧砍掉了一只右臂,满身血迹模糊,面色灰绿,瞪着一双大如鸡卵的怪眼,盯着廷玉,满口獠牙,吱吱咬得山响,那种狰狞凶厉的样子,兀如恶鬼。 粉面阎王文廷玉知道凶僧怨毒刺骨,恨不得生嚼了自己,再看那姓陆的贼人,却是眼含泪珠,望着廷玉,嘴皮乱动,只苦于不能出声说话,神情十分急苦,满脸乞哀之色。遂向董翁说道:“老先生,可以审问审问这两个贼人,前次在鲇鱼口行刺,这回聚众来此抢劫,都是受了什么人的主使!他要是不肯实说,我自有好法子收拾他。”说毕,一俯身,伸出中指,向二贼的肋下点了两下,开了哑穴,只点麻穴,手足虽然不能动转,却已能够出声说话。 董翁让廷玉在上首椅子上坐下道:“文相公且请坐下歇息歇息,待老朽来慢慢地问他们。”说到这回身指着地下的凶僧,正色说道:“和尚,我和你素不相识,远日无冤,近日无仇,你又是个世外之人,为什么不务清修。前者在鲇鱼口,半夜里来行刺,被吕小姐把你赶走,还受了一箭之伤,居然不知道改悔。这回又领着一伙贼人,二次前来劫船,究竟你是受了什么人的教唆主使?快快地据实供了出来。我念你是个出家人,三宝弟子,必然替你恳求,求文相公饶恕了你,决不伤害你的性命。” 那凶僧不待董翁说毕,两只怪眼一番,凶光四射,咬牙大声骂道:“老狗才,趁早闭着你的鸟嘴,少说废话。姓文的你这狠贼,佛爷不幸,被你擒住,你要晓事的,赶快来个爽利,把佛爷杀了,倒落个好小子。要像这老狗才,用花言巧语地哄骗佛爷,今生休想。佛爷今生不能吃你的肉,死了做鬼,也要捉你的魂!”说毕,接着又破口祖宗八代的乱骂,污秽不堪入耳。筠姑和乃母董媪,几曾见过这等凶厉之状,早吓得带着栓儿躲进里舱去了。 粉面阎王文廷玉,知道凶僧伤重,痛苦难禁,有意地辱骂,好激得自己怒发性起,一把宝剑把他杀死,免得挨延时候,多受活罪。便呵呵冷笑道:“你打算骂得我急了,就可以快快地把你杀了,少受罪吗?我却偏不中你的道儿,趁早把实话供出,就是你的便宜,不然时管教你求死不得。” 这时那个姓陆的贼人,却哀声哭求道:“文大爷!我可没敢骂你老人家呀,请你老人家看在我的哥哥的面子上,饶恕了我这条狗命吧。” 跟着又向凶僧说道:“文大爷既叫你说实话,你就快快说了吧。这位老人家,不是允许替你恳求文大爷,饶恕了你的性命吗!” 那凶僧怒喝道:“陆老二,你这脓包,真是贪生怕死的鼠辈,江湖上人的眼,都叫你现尽了。” 凶僧损骂过了同伙,又接声大骂道:“姓文的王八蛋,你以为佛爷不死,熬不住痛苦,就得向你说实话吗?你那是瞎了心做你娘的梦呢!你不杀我,只要有这口气在,便胡骂你不休。” 廷玉双眉一皱,哈哈大笑道:“这点痛苦,我知道你受得了,熬得住,来呀!我叫你尝尝我的!”说着倏地起立,走到凶僧身旁,伸出两只手指,立时双臂一错,右手向下穿出,微一俯身,骈中食两指,向凶僧后背关元穴上,轻轻地只是一点。这是武林中绝技,为南华派内功最厉害的手法,名为削骨镕筋大擒拿法。非得气功练到了,炉火纯青之候,不能有这造诣。只要手一点中关元穴,那一股内功百练出来的劲气,顺着穴道,穿行周身,三百六十六个骨节,及所有血管,无处不到,直如滚油浇身,利镞穿骨。那一种痛苦,真非笔墨所可形容出来,外面虽是无形,瞧不出丝毫伤痕来,却比凌迟碎剐,还要难受万分。任他怎样精壮强硕,善于熬刑的强盗,也不能忍受,端的恶毒残酷,无可比伦。这擒拿手法,和其他点穴之法,更是迥不相同。那点穴法,即使点的是死穴,当时尚能有方法解救,这南华派之削骨镕筋点穴手,却不然了,只要一被点上,三天之内,浑身筋骨,渐渐全坏,软瘫如泥。 文廷玉虽然是嫉恶如仇,杀贼如草,却都是一剑挥之,立即了却。从来不肯像一般人,捉住贼人,故意不先杀死,加以种种苦毒的非刑,凌虐拷打,使他不死不活,多受痛苦。他常对人言,我辈侠士剑客,诛杀恶人,为的是不叫他活在世间上再为好人之害,那么痛快地给他一剑,绝了他的性命就是了,如若毒刑酷法,收拾到求死不得,以为解恨快心,那便失去了侠义的身份了。 廷玉的见解是如此,这次实是那凶僧把廷玉辱骂得气恼到了极处,遂用这从来没肯使用过的,削骨镕筋的大擒拿法,来收拾他。当时廷玉运用真气,照着凶僧背后关元穴,只轻轻点去,这般施为,不特董翁是个文人,见了不解何意,便连佩玉内功这般深纯的人,也不明白他这手,是怎么回事。因为武当南华两派的内功,本是不同,在武当派点穴的手法之中,并没有这一着,佩玉如何能够了解呢。正是在奇怪,怔怔地站在一旁,观看究竟,猛听得那凶僧狂嘶了一声,同时那张青森森的丑脸,霎时变得比纸还白,双目上插,两腿一伸,身体在地上打了一个挺,便即昏死了过去。 文廷玉微微一笑道:“我以为这贼和尚有多凶哩,原来也是不济事的,且缓他一缓。”说着又骈两指,向凶僧后腰间点了一下,把真气运了回来。待了半晌,那凶僧才悠悠醒转,觉得五体百骸,直如滚油顺着骨缝中溜煎了一过,又如利镞穿行了一周,奇痛至苦,比砍掉那双胳膊下来,至少还加百倍。那凶僧哪里还能够强忍得住,和杀猪也似哼叫个不已,半天,方才略止痛楚。 廷玉哈哈大笑,指着凶僧喝道:“我当你有怎样的凶狠,原来也是这么个脓包!连我两个手指头都禁受不住,还充什么硬汉子?你姓什么?叫什么?到这里来行刺劫船,是受什么人的主使?和董老爷有什么仇隙,趁早把实话,都一一供认出来,免得吃苦。你如再不说实话,我便又要动手了,刚才这是给你一个信,叫你略尝尝滋味,这次管叫你求死都不能了。”说着伸出指头,又要点去。 那凶僧既被砍掉胳膊,又受这削骨镕筋之刑,如若换个常人,早就绝气没命了。因为他练过混元一天气功,点的又非致命之处,急切之间,气不能绝,哪得死去,此处又多受了无穷的惊怖痛苦,身体又被廷玉早点了麻穴,制住不能动转。不是这样,他早已跳湖自杀了。他辱骂廷玉,原为想激得廷玉性发,一剑把他了结,不料廷玉这等厉害,弄得求死都不可得,痛入骨髓,情知再不说实话,必有更厉害的痛苦给自己受。吓得浑身乱颤,声嘶力竭,勉强提气,惨然说道:“罢罢罢,我算认栽了,我说我说,只求你给我一个痛快,一剑把我杀了,不要把零碎罪给我受。” 廷玉喝道:“快说快说。” 凶僧语不成声,半天一句的将以往的真情说了出来。 原来这凶僧,法名禅静,俗家姓王,从十五岁时,就投到嵩山少林寺落发,拜在石头陀照空门下为徒,只为十年前,和他师兄禅悟犯了沙门戒律,被掌教方丈逐出门墙。他师兄弟两人,天生来的凶暴嗜杀,两人自被掌教方丈逐出门墙,更自恣意横行。禅悟仗着一身武功,竟投入京城奸相鳌拜门下,明面是菩提寺方丈,实则是替鳌拜策划杀人的勾当。这禅静和尚,便在江湖上行劫打抢,他善使一支铁杖,横行江湖无敌手,江湖上全叫他为铁杖僧。后来少华山的匪首,金头太岁陈焕章,见禅静武艺高强,约他入伙,同为寨主。禅静便跟着陈焕章和一群盗党,四出抢掠,坐地分赃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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