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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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禅悟哈哈笑道:“你既不曾见过那老儿,黑夜之间,前去行刺,倘若杀错了人,不但徒劳无功,而且打草惊蛇,把事情弄破,十分不妥,你如认准的人,万无一失。” 禅静道:“那么只有明天,我去到他所住的胡同里面,装作游方化缘的僧人,等待他出门,记住了他的相貌。再不然,便在今天夜里,我去到他家里去,暗地里偷觑一番,也可看清他的面容,师兄你道如何?” 禅悟点头道:“只好如此。” 这时鳌拜插言道:“这个似乎不大稳便,大师傅形状举止,不甚像出家人,到胡同里徘徊等待,叫人看得异样,如被那老儿看见,必落疑虑。夜间前往窥觑,也太费事。不如这样办,我的家人得禄,时常跟着我,出门拜客,见过那老儿多次,面貌认得很清楚。我派他和大师傅,一道儿出京,去做眼线,到时大师傅只听他的指示,谁是那老儿,认准了之后,再行下手,不也一样吗?得禄很是机警,做这等事,决无不妥。” 禅悟想了想道:“这样办再好没有了。” 鳌拜便将得禄唤了进来,把这件事和得禄说知,吩咐他和禅静一道同行,得禄领诺。 当夜禅悟兄弟两人,一同住在府里,没回庙里去。次日一早禅静辞别了鳌拜,便和得禄同行出府,先回菩提寺,取了铁杖戒刀,带了包裹银两,雇车奔赴通州,搭船南下。走了几日,到了直隶山东两交界的地方,一处临河村镇,地名唤为鲇鱼口的地方,最为重要,往来南北的船只,大半都在那里停泊过夜,否则错过了鲇鱼口,便须再走一百二十里水程,才有乡镇码头,可以停歇。 禅静算计着在这个地方等待着船来,十拿九稳,而且距离县城僻远,衙门里捕役做工的,平常耳目所不及。心里暗想,在此处行刺作案,是再好没有。刺死了那董老儿,便即远县,他家里人到县城里去报案,请求缉捕凶手,来回就得三天的工夫。那时我早已跑到百里开外了,任他有天大的本领,能为的衙役捕快们,也无法追踪缉捕。禅静主意打定,便和得禄商量,他也十分赞成。于是两个佯为素不相识的模样,分头走开,各人在岸边上,寻了一家茶饭铺住下,好遮掩行迹,不为外人窥破。约定每天由早起直到天黑,由得禄在河边守候董老儿的船只到来,晷刻不离,有时坐在茶棚喝茶,有时在堤岸上散步徘徊,装作赴约会候人的光景。 禅静坐在一棵柳树之下,口诵佛号,手敲木鱼,装作化缘行脚的僧人。并且定好的暗号,一俟董翁的船只到来,得禄便向禅静身旁走过,送信示意,董翁如走出舱来,得禄便站住不动,好叫禅静见了,便可知道那人便是董翁。如此认清楚了相貌,再去下手行刺,便不致有差错了。从那一天起,两人便如此整日里在岸边儿守候,每天来往船只很多,一一留神细视,约莫有三四天工夫。 这一天傍晚,得禄禅静二人,看见了有一只大民船来此停泊,船头上插着董宅雇用字样的小红旗帜,看那船吃水却不甚深,内中装载没有多少金银财物。禅静暗忖道,董老儿做这样大的官,多半辈子了,积聚的金银,必然不在少数,怎么船上,竟这等空虚,恐怕这只船,未必是他吧?心里正在起疑,得禄已向他面前走来,才不知误,更知道这董老儿定是清廉一生,不是贪财的赃官,如果是好官,我杀了他,岂不是冤枉,有伤天理,只是为了贪图那万金重赏。在鳌中堂面前,自告奋勇而来,他好也罢,奸险也罢,哪顾得了那些,不杀他如何交代鳌中堂,领取他的厚赐呢。即便有伤天理,杀错了好官,也只是一回,以后洗手,不开杀戒也就是了。 禅静正在心口相商,只见船窗里,站着有一位老年人,又瞥见得禄也站住了脚,暗向自己示意,禅静才知这便是董官儿。留神细看老儿气宇举止,却不像鳌中堂所说那样坏的人,而且满脸显露出忠直慈善,明是正人君子,暗想个人有好几年不做杀人的勾当了,欲待洗手修身落个善果,如何可以再杀好人。禅静一线善念甫萌,突又想起那鳌拜,万金重赏来,贪念一起,又把善念划除得干干净净,这也是禅静作恶太多,应该得那惨报,故而如此。当夜禅静上船行刺,突然由船桅之旁闪出白天在船窗中站立,向他注视的那位姑娘,明知是个硬手,成功无望,不得不拼一下子。又看出她用的是柄宝剑,更自惊心,禅静使的幸亏是根铁杖笨家伙。 吕佩玉爱惜宝剑,恐怕损伤锋芒,不敢用剑招架。被禅静看出她的禁忌来,心生一计,使用诈语,说他所使的乃是宝杖,又故意硬磕碰,这一来占了上风。不然时佩玉剑法,如此高强,禅静想要脱身逃走,哪里能够。就这样临逃之时,肩膀上还吃她射中的一枝梅花箭。又多亏了当夜星月无光,岸上十分的黑暗,她没法跟踪追赶,才得侥幸逃脱。 当夜没命狂奔,一口气都不敢歇,跑出了有几里地,到了一处松林之中,才敢住脚。听了听后面,并没有人追赶,方才放心大胆,找了块石头坐下,一面喘气一面思量道,这条命算是保住了,眼看手到成功一件事,哪知竟会碰在硬碴儿上,似此还有什么脸面转回京城,去见我师兄和鳌中堂呢,即便觍脸回去,又用什么言语,交代他们呢。事先已经把话说得那样满足,结果竟败在一个小姑娘之手。如向人前说,羞也得羞死了。 越想越是懊恼难过,不觉天光渐渐发亮,想了想,只有回到住处取了包裹,远走他乡,寻一处古庙业林,藏躲避匿,永远不到京城里去,不见他们的面,免得取辱,除此别无善策。于是站起来走出松林,跑回寄住的那个小饭铺中,付清了连日膳宿之费,正待背起包裹走路,忽然走进了一个人,正是得禄。只见得禄拦住自己,问道:“师傅你要往哪里去,我刚从河边上来,看见那只船上面的人,都已经起来了,正在忙着烧火做早饭。水手篙工们,扯篷理帆,擦洗船板,预备着饭罢起身,并没什么特异的动静。我觉着奇怪,难道师傅夜间没有成功吗?想起师傅昨天曾经和我约定,叫我今天在村头上,那座关王庙里面等候师傅会面接头。便跑到那里去寻觅师傅,竟无踪影,不由得纳闷着急,才又寻到这里来的,看师傅这样子,像是事已办完,预备要走,怎么不给我个信?约会我一路同行呢!那个老头儿究竟了当了没有?” 得禄这一番话,把禅静问了个张口结舌,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来。得禄瞧出禅静的神情,越发逼问不已,禅静无法,只得实话实说,把昨夜行刺未成,遇见少年女子对敌,把梅花箭所伤的一切情形,告诉了得禄。 得禄听了冷笑道:“原来师父打那女子不过,栽了跟斗,欲待撇下我,自己一走了事哇,北京当然是不打算回去了。不想,我和你同是奉中堂之命。一道儿出来的,事情没办成,倒不要紧,连你都没了影子,我怎生回去交差,跑了你跑不了我,中堂能善饶了我吗?我一家老小十几口呢,全靠着我当差吃饭,你这简直是成心和我为难,想要我的命呀!” 禅静见得禄变色着急,只得解释道:“差官老爷,你万不可误会,我实在因为没有颜面去见中堂,绝不是成心让你为难。你既然是非和我一同回京,没法交差,那我只好拼出丢人现眼,和你一同回京就是了,绝不能害你独自受中堂的罪责。” 得禄闻言,方才怒消气平,沉吟了半晌,忽然嗤的一声,笑道:“师傅你因为那老儿,有个女子保护,没有得手如愿,便认作是栽了跟斗,躲逃他处,不敢回京,这般举动,简直是没智谋的呆汉行为,真是可笑得很。其实这事有什么难办的,你要和我商量,听我的主意,包管你成功露脸。” 禅静听了不由大喜,急忙问道:“有什么好主意,请快说出来吧。” 得禄笑嘻嘻地道:“你不是斗不过那少年女子吗?须知那女子本领武艺通天彻地,也只是一个人。常言道得好,单拳难敌众掌,你以一敌一打不过她,多约几个能手帮助,难道还胜不过她吗?还有一说,你昨天行刺那老儿,有那女子保护,不能得手,难道她能永远这样不离左右吗?日子长得很呢,你什么时候,不能动她的手呀!只要破着工夫,觑着机会,趁那女子不在,或是不能分身之际,便可以一刀把那老头儿杀死,这都是明摆着的道理,你全不会想,一击不中,便寒心丧胆的只知道远躲藏匿,连京城都不敢回去,委实太可笑了。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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