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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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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时严陆二人兴高采烈,向禅静说道:“我们多少时候,没有出来做一桩生意,都快闷煞了,难得禅师傅来给我们找事消遣,你看这暗舱里面,我们叫预备的干粮,肉脯吃食等物俱全,路上可以免去停泊,上岸买饭耽搁时候了,这样有多爽利,一气不歇的,便可抵达枫菱渡。这十几个弟兄,也都是我挑选过的,手底下都很来得,时常跟着我们出去,做生意惯了的,你看这么多的人,可够用的吗?” 禅静连声说道:“足够了,那董老儿船上,不过一两个保镖的,我们去这么多的人,还对付不了他们吗?上回也实在是我太过于大意了,一来是没防备他船上有人,二来是我孤身无助,所以不但没能得手,还险些吃了他的大亏,这回有你们二位帮忙,就是不带弟兄们,也可行了。” 海夜叉严玉成哈哈大笑道:“我带弟兄们去,倒不为叫他们动手帮助,为的是得手之后,好叫他们搬运东西。要说仅只有一两个保镖的,连禅师傅和陆贤弟,都用不着动手,只我一个人,便可以打发了他们。从前,我曾经一个人,劫过永兴镖局子的三只货船,这件事提起来,同道里差不多,全都知道。那三只货船,每只船头上坐着有一个保镖的,我一上去,便先砍翻了他一个在水里,剩下的那两个,都被镇吓住了。把他们的物主,都赶下了船去,只留下了水手,我站在末后的第三只船上,威吓着开行,没费一点事儿,三只大船满载的全是布匹干果等货物,乖乖地给我运送到寨里。陆贤弟你是亲眼看见的,彭大哥和众位弟兄,哪一个不说这回生意,我做得轻快了当。” 浪里浮萍陆英忙接声道:“不错不错,严大哥那一回,你可真露了大脸,我好像还记得,你是上山东看望朋友回来,在路上做了这样一个头号的买卖。走的时候是一个人,回寨带来了三船货物,彭大哥和众家兄弟轮流置酒,给你庆贺。无人不欣羡称赞,你有本领有作为,这可也真是你运气好,才得有这般好事,被你遇上了,偏我就没有这等造化,每每出去,留心找寻,想照你这样来一回,竟然没有。要说胆子,我可也不见得比你小,得不着机会,也是枉然。” 严玉成得意笑道:“竟凭胆子也不行,还得见识呢。我生平就不服保镖的,那全是无用之辈。本领武艺,在绿林中吃不开的,才去干那没出息的营生,倚仗着那杆镖旗,卖着镖局的字号,和当家的名声,在江湖上借道儿,混一碗儿饭吃。我敢说凡是保镖的,没有一个有真本领的人,只要不怕得罪他们镖局当家的,自己估量着劫了他们的镖,到时候他当家的要来要,有力量对付他,尽管劫走好了,没个得不了手的。别看他们刀呀枪哇挂着,打扮穿着好像是那么一回事儿似的,其实本领稀松,比卖刀伤药练把式的人,强不了许多,还没有我们现在带的这十五个弟兄,手底下来的硬哩,不知道禅师傅怎么会败在他们手下?这真是怪事,要说是事先没提防的话,像他们那样的行为,咱们闭着眼睛抡刀,也没打不过他们之理。这次去了,倒要试试他们是怎生了得,禅师傅,陆贤弟,你们都不必动手,只瞧我的就是了。” 禅静听了严玉成这番话,不特狂傲自负,而且明明奚落自己无用,才被保镖的打败。心里暗道,且由你这愕小子说嘴,到时我干我的,让你一人对付那个女子。不论你行不行。只要你缠住了她,我便可以趁空进舱,去杀那个老头儿,交代了我的事情。想到这儿看了看得禄,只见得禄撇嘴挤眼向自己耸肩笑了笑,好似示意他明白自己的心事一般。原来禅静不肯说出实情,上回是被佩玉打败的,实为恐怕那贼人耻笑,连一个弱女子打不过,还充什么英雄好汉,所以才说是有两个保镖打的。得禄何等狡猾,一听早知其意,匿笑于心。又见严玉成那等狂傲自负,心里好笑道,你这愣小子,也不见得真实本领,兀自胡吹乱谤,却不自知是受了禅静的诓骗,愚弄用你去挡头阵,和那女子交手。再信作她是保镖的不加戒慎,恃勇轻敌,管教有大苦子吃。却可以趁着那女子不能分身之际,杀那个董老头儿,你这傻小子给他垫背,狼叼了狗来吃,捡现成的,想着不由得冲着禅静扮了个鬼脸。 严玉成陆英都是一勇之夫,只顾目前得意,哪能观察出这二人的心意,于是一路大说大笑,好似手到便成功一般。却没有把此去要做的事,放在心上,渴了便喝,饿了便吃,好在艇上有的是现成的饮食,昼夜兼行,打桨如飞,一气不歇,顺流而下,第三天清晨,天才微微有些发亮,便已抵达了枫菱渡。远远望见岸上黑压压的,茅屋草舍,鳞次栉比,隐隐听得有鸡鸣犬吠的声音,随着晓风阵阵吹来,渔舟数十,纵横漂泊在湖滩浅水之中,空无一人。 湖滩之上,芦荻丛生,禅静说道:“瞧着光景,倒是一处很大的渔村,天气还早,村里的人都还没有起来哩,我们何不趁着这没人瞧见之时,把艇子撑到湖汊里面停泊,借着芦荻遮蔽,我们瞧得见外面,外面瞧不见我们,是最隐秘不过,彭大寨主不就是嘱咐,我们照这样办吧!” 海夜叉严玉成浪里浮萍陆英齐声道:“我们这位彭大哥,真是个地里鬼,太湖周围几百里所有的村镇,没有一处地方不熟悉的。每次他遣派我们出来做营生,都预先指示好了我们,在什么地方下桩埋伏,那地方是怎样的一个形势,说的都和他亲眼看见一般,到时照着他的话去做,从来没有半分错误的。”说着便命喽啰把艇子划到湖汊,三面都有芦荻环绕的一个所在,抛锚下椗,以免艇子动摇。 陆英笑道:“我们就在这藏着,等待买卖到来好了,你们试瞧,从这芦荻丛隙缝中,瞭望那岸边,正是由暗处往明处看,再清楚没有。船只来往停泊,都越不过我们眼睛里去,可是由岸边瞭望这里,却是由明处往暗处看,决瞧不见我们。正和屋子里挂的竹帘子相仿,屋里看得见外面,外面却瞧不见屋里,真是天然的一个隐秘下桩处所,亏了彭大哥怎么想的。” 严玉成禅静闻言看了看,果然岸边景色,全可入目,不由欣喜非常。得禄胆子最为怯弱,而且更是怕死,一想他们在那里等待那董老儿的船只到来,便要驾艇前往动手劫杀。我和他在一处同去,倘若他们打不过董老儿的人,到时候各人只顾各人的性命,谁还管我呢。他们都会浮水的,可以跳湖逃窜,把我一个人扔在艇子上,被那女子瞥见,还能叫我活着吗。即使她不杀我,我手无缚鸡之力,又不会打桨,划水逃走,不也是死数吗。莫若我趁早上岸上去,找个地方存身,等待他们事儿成功,再上艇子和他们同走。万一他们失了事,也不至于受牵连,断送这条小命。他打定主意,便向众人说道:“请你们把我送到岸上去吧,好在禅师傅已经认识那只船,和那董老头儿的面相,用不着我来做眼线了。” 禅静诧异着问道:“你这是怎么回事?那董老儿的船,还不晓得要待几天工夫,才能来到这里呢,我们大家在一处守候等待,不也热闹些个吗?你上岸去,还得现寻住处,多么不便,一个人也闷得慌,况且叫村里人们瞧见你这么一个陌生外路人,滋生物议。并且我们只要见那船来到,当夜就得动手,用不了片刻的工夫,就可以了当了开艇走路。你如在岸上,我们完了事儿,还得去找你,这太不便了。你不如就在这艇子上待着你的,到时候我们大家上前动手,你不露面好了,我们有这么多的人,你怕些什么?” 得禄道:“不行,我非得上岸去不可,你们都是英雄,做惯了那勾当营生的,我胆子太小,没见过杀人流血的事情,你们不要把我吓坏了,让我去吧。到时候你们办完了事,如不便找我,只管走你们的路,我自会上蟠龙寨找你,咱们再一道儿同回北京城,见中堂交差去好了。至于你说怕我被村里的人,瞧见陌生可疑,惹起什么不便的话,那你只管放宽心,我别的不如你,这些事情,我自会敷衍遮饰,决没要紧。” 禅静严玉成陆英三人听了,一齐哈哈笑道:“你真是不济,既然害怕胆小,我们也不勉强你,送你上岸就是,到时候我们可是走我们的,你去寨里找我们好了。” 得禄大笑应诺,于是严玉成便唤喽啰打桨把艇子划到边岸,搭上跳板,得禄上岸,便仍将艇子撑回原地藏匿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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