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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七


  武振飞立刻十分注意,仔细听他们讲说什么。这两人全是富商打扮,说话也很文雅,一个四十多岁的,说话是关内口音,只听他说:“我没看错吧,果然是他们爷儿两个。想不到这场官司终归是没弄好,弄个充军宁古塔。你看到那个情形多惨,这爷儿两个恐怕也不易活长了,这场官司折腾得全成了那种样子。听说入了配所,形同牛马一样,像他们这种出身,哪里受过这种罪,看起来是生有处死有地了!”

  那个年岁轻的却说道:“叫我看也许逃得活命,入了配所案情就算定了,总算没问成死罪,活一天总可有一天的盼望。我听说这配所里有钱有势的人,一样受不着罪,只要有人跟来打点,好好地在这里忍耐下去,遇到了朝廷一个大赦,不一样可以重回家乡么?”

  先前那说话的却咳了一声道:“你真还是年轻不懂事,他们折腾到现在,家败人亡,妻离子散,任什么没有了,但凡要是还有力量挣扎,也还到不了这里吧。何况他还有对头人。”

  那少年似乎很不忿地说道:“叔父,这个话我就听着不懂。一个人到了这种地步,对头有什么仇恨,也就该罢了,充军到一两千里地出来,家败人亡之下,这爷儿两个不过是等死。难道他对头人还嫌他们死得晚,这也太恶了。”

  先前那个却哼了一声道:“你觉着不平么?那不平的事多着呢,咱好好吃咱的饭,少管人的闲事。”

  说到这儿,这两人竟自把话锋一转,谈到了做买卖上去,对于这配所犯人的事一字不提。

  丐侠武振飞生具侠肝义胆,对于这种负屈含冤被人陷害,呼天不应,叫地无声的人,自己总要尽全力帮助他,才称自己的心愿。无故地遇到这种事,听两人的口风,配所今日收容的两个犯人,分明是被仇家陷害,挣扎到最后,依然是逃不出对头的手中,落了个充军发配。这种情形自己既知道了,倒要仔细察看一番,看看他们究竟是怎样个案情,为什么事被人陷害。更因为那白山剑客彦白珩,又在那配所门前一现行踪,武振飞遂安心要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,暗中更要看看白山剑客没离开宁安府是否也为的这件事?在酒足饭饱之后,算清饭账,转回店中,自己却早早地歇息下。

  直耗到二更三点,这店中连伙计们全睡下了,丐侠武振飞把铁笛插在背后,轻轻出了客房,翻上房顶,白天已经看明了的道路,蹿房越脊,一直往东扑奔配所。不过一盏茶时,已到了配所附近,隐身在附近民房上,先向配所大门一带察看时。只见那两扇高大的木栅门紧闭,栅门里比白天却多了八名军兵,全是各提枪刀,在门中把守。

  武振飞绕着西边的民房,转至这配所西墙下,大致地看来,这配所有极大的地方,这一道两丈多高的大墙,往北看出去,毫无阻拦,竟看不见这道墙的转角。自己走到较为黑暗之地,抬头看了看墙,全排着倒须勾的铁叉子,武振飞用一鹤冲天轻功提纵术,双臂向上一抖,身躯拔起两丈多高来,往下一沉,双手已经把墙头抓住,跟着单臂跨墙头,全身只仗着一条左臂悬着,伸右手把上面的倒须勾铁叉子握住左右一晃轻轻往起一提,把铁叉子起了下来。仍把它挂在一旁,用右臂又跨住墙头,用左手把左边的铁叉子也拔下一支来。这一来面前有三尺多宽的空当,武振飞一飘身翻上墙头,用一小块瓦片打向下面问了问路,下面没有埋伏把守的,飘身落在墙下。见这配所里很大的地方,眼前是一片空地,出去一箭地外才有房屋。可是在这大墙南北的转角处有黑影晃动,似乎有军兵把守着。

  武振飞翻过前面一排军兵住宿之所,面前有一段小院落,两间北房,两间东房,往西去是一道角门。

  武振飞一纵身,已到了这北房的窗下,侧耳细听,屋中说话似乎故意地低着嗓音,遂把窗纸点破一点,往里察看时。只见正靠窗前,有两个穿官衣的差人模样,面前放着茶壶茶碗,在灯下铺着一个棋盘,两人正走着象棋,这两人一边移挪着棋子,还不住地口角着,一个棋走得好,故意地奚落对面那个,那一个却急得红头涨脸,那情形就要翻脸吵架。靠左首那个,一边举着一个棋子说道:“咱们这是消遣,值不得拼命,输赢有什么?你只用心跟我学,早晚还会练不出来么?只会着急、瞪眼,不论到什么时候,总要带上你那穷凶极恶的神色来,这是咱们自己弟兄,叫外人看见多笑话呢。你看这一步下去,你就算完了,你瞪眼有什么用?”

  那个年岁稍轻的原本就输得犯了肝火,粗脖子红脸,怒目攥拳,此时被他这伙伴这种讥诮的话,说得越发急了,叭的一声,拍在棋盘上,上面棋子被震得全跳起来,这盘残棋就算乱。他瞪眼道:“我害过谁?我要问你“穷凶极恶”这四个字,怎么讲?姓韩的,你不给我说出个道理来,我张恒今夜就跟你没完,这份差事不干了,我也得拾掇拾掇你。”

  ▼第六章 双侠夜会 配所救忠良

  对面那个却把棋子也掷在桌上,连连摆手道:“张老爷,咱们算顶这儿,我算怕你了,你手底下那两下子可千万别照顾我。我也没充军没犯罪,不会叫你来收拾,怎么跟你说两句笑话,你就认起真来?张恒,咱们说真的,这回事,若是真那么办了,你得好好地请请我了。”

  那个年轻余怒未息说道:“韩老爷,你别拿我们当苦差事的垫牙了,其实你也一样的吃配所的粮,官差由不了自己,我顶着这个名分,那叫我有什么法子!究其实,我居心无愧,那一个犯人带着半口气,也没早收拾过。韩老爷你嘴下留德,就为了你这种信口胡说,他们再多给我百八十两的,我也犯不上去做了。明日我是卷铺盖,辞掉这个差事不干,我离开配所的门,挨了饿也忘不了韩老爷你的好处。”

  说到这儿,他却一转身,脸冲着墙角十分愤怒。

  那个姓韩的却走到他身旁,拍着他肩头道:“张恒,想不到你这回认起真来,一块儿全混了好几年了,我就是好玩笑,你不用放在心上。反正咱们没安心害人,当小差事的只有派下什么来去干什么,我们不答应他们,你别想着辞掉了差事一走,就算行了。张恒你可别糊涂着,他们这件事若是不说出口来,还没有什么是非。既然已经说了,你不肯顺从他们的意思去做,他们焉能再叫你活着出去,非把你害了杀人灭口不可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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