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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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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振飞遂微一耸身,抓住了窗口,轻身提气,往里看时。屋中竟是两间长的地方,从一股子潮湿气中,已然知道这是长久没有人住的地方。屋里是四壁空空,只有靠里边地当中放着一副板铺,这板铺上面斑斑点点,也看不出是什么的痕迹。只有靠东边墙上挂着一盏瓦灯,已经被那张恒给点起,连他们带来的灯笼插在墙缝内,只靠门口的窗下,有一张破桌子,桌上只有一支破笔,一块砚瓦,别无他物,这屋子内看在眼中就带着那么阴森可怕。 那个韩得胜向张恒道:“咱们手底下应用的东西,还没预备,你还不早早地吩咐他们,免得措手不及。” 那张恒说:“没有什么,随时他们全可以取来,不瞒韩老爷你说,做这种活,手底下若不是干干净净,带出一点痕迹来,算什么手段。” 那韩得胜冷笑道:“这一说你办过不少次了。” 那张恒道:“我虽则还不至于那么黑心,我看见过这么下手的不是在这里。六七年前,我那时在虎卢县当差,我们那个头儿办过这么一手漂亮事,所以从那时我记在心中。这种方法真是绝,完了事,一点痕迹不带出来,既没有服毒的情形,也没有一些伤痕。就是他多好的仵作,也验不出什么来。” 他们说话间,外面有脚步响,进来两名差人,向韩得胜、张恒请了个安,垂手侍立问道:“二位老爷,今夜可是有什么事么?” 张恒道:“去预备平日应用的东西,此外把那毛头纸拿十张来,棉花,铁钉,绳子全份的棉花,必须要多预备一些。” 这两名差人,答应着,转身出去。前面跟着又起了一片脚步之声,夹杂着铁镣响动,似有犯人被提进来,进来的人足有七八名,虽听不见说话的声音。这一片脚步凌乱,那张恒已把门推开,先走进一名差弁,手提着灯笼,向张恒道:“犯人已经提进来了。” 那张恒和韩得胜,全往里走了去,把门口闪开。 这时从外面架进来两名犯人,丐侠武振飞见所进来的这名犯人,果然就是配所门前所见的囚车中人,全身刑具,四五名差役围着他们,把这两名犯人推到里面,靠墙下站着。后面跟随进来一名武职官,手里拿着一本册子,这两名犯人被带进屋中,看了看屋中的情形,立时脸上全变了色。那名武职官却向韩得胜、张恒道:“你们全预备好了么?” 韩得胜道:“应用东西这就送来,不致误事。” 跟着他把手中的册子举起,翻开了走向两名犯人所站的那面墙下,离开犯人三尺多远,站住了问道:“赵尚廉。” 那个五十多岁的犯人已经有些不能支持的情形,颤声回答了个“有”字。这名武职官又招呼了声:“赵家骥。” 那个少年也照样答了。跟着这武职官问道:“赵尚廉,你的官司到了今日,也就算到了头,充军到宁古塔,军台效力,永无再离开配所之日。你一到了这里,就把心放下吧。你还有什么未了之事,趁早说,这是大人恩典你。” 那赵尚廉仓皇变色地问道:“大人,我被屈含冤,被对头陷害,我的家产尽绝,一家死亡逃散,我父子含冤莫白,充军到边远地方,这场官司我们知道不易翻身了。只是大人你的话我听不懂,我们爷儿两个算认了命,虽然再没有回家之望,但是老天爷要是不灭好人,我们在这里规规矩矩待个几年,遇上朝廷的恩典,也许能逃出命去。犯人知道配所的规矩严,不准多说话,只求大人格外恩典,念在犯人也曾做过朝廷的二品大员,遇到前世冤家,落到这种地步。求大人明白指示,我到了这般地步,难道国法还要处治我么?” 那名武职官微微冷笑道:“赵尚廉,你的事到现在也无须再讲,你有你的冤家对头,我们有我们的公事。现在也到了你父子大喜的时辰,有什么话趁早说。赵尚廉你可要明白,我们是奉命而行,不过身在公门,但凡可以作德行的话,谁不愿留一分德。你父子就是遭到意外,你们可要记清了,这里所有的人,全是听任大人的命令去做。你负屈含冤,到阴曹地府去告他去,我们绝不安心害你。” 那赵尚廉、赵家骥父子两人吓得浑身颤抖,全跪在了地上叩头哀求。那赵家骥却说道:“大人你得多恩典我们父子,官司到这般地步,我们已经算认了头,也无力挣扎了。冤家对头,把我们害得这种情形,难道还不甘心么?真要是连这种充军边远受罪的犯人全饶不过去,那也太暗无天日了。大人们多多恩典我们,我们死在九泉之下,也感恩不尽。” 这时门外的差人把应用东西全送进来,那个武职官往后退了一步,面色一沉道:“赵家骥,你是很明白的人,我们有救你之心,可惜无救人之力。我劝你是好话,你们这笔账只有到阴曹地府去算,活人是没有力量了。实对你们讲,现在从北京城已经跟下人来,要从这里见到你父子的结果,来人好回京复命。就是你们到了将军那里,也无法挽回。赵尚廉你也做到了道台,你全没有力量对付他。你想想,宁安府的配所,虽不是他势力管辖,他可有力量和宁安府所有的官吏为难。” 说到这儿,再不容他父子多讲话,竟自回头呵斥了声:“把他们刑具还不给挑了,赶紧收拾吧。” 少年竟自放声哭起来道:“天呀,世上就这么暗天无日,我们父子被屈含冤,充军到这里,还不饶这两条命。” 他这么哭着,那如狼似虎的差人,已经过来,把这父子二人全架住,给按着坐在地上。过来一名差人,提着一个放刑具的木盒,立时动手,把这赵尚廉、赵家骥的脚镣全除去,跟着把手铐子也给挑下去,项链也给落了,全身刑具除净。那赵家骥还是哭着,那赵尚廉铁青着脸面,往屋中四周看了看,却厉声向赵家骥呵斥:“不争气的东西,到现在你还哭什么?他们众位老爷,全是吃粮当差的人,有什么法子,只有奉命而行。现在我们父子这口怨气不出,死做厉鬼也要找他去算账!” 他说到这儿,扭转头来,向身旁架着他的差人看了看,更向那武职官说道:“这位大人,我们父子的事,我们自己明白冤家对头,要斩草除根,来到这里动手我们,我们绝不怨恨别人。我赵尚廉愿意和诸位结个鬼缘,求你们恩典,告诉我叫我怎样的死法,我绝不叫众位老爷们费事。” 这时那武职官已经退向后面,躲得远远的,这种情形处治两个犯人,在大小衙门中没有这么潦草办事的,并且宣布一个犯人的最后命运,也要提防着他自杀行凶。可是他们这种情形,就与平常不同了,这种违法害人,是被有力者的主使,这里面夹着阴谋手段,所以在配所中,他们更因为这赵尚廉是一个文官,他们绝不会做出逞凶的事来,所以敢这么当面地宣布给他。这时那武职官却说道:“赵尚廉你现在不必问了,今夜打发你父子绝不用什么残酷的手段,叫你父子落个全尸。” 那赵尚廉叹息一声:“罢了,我父子任凭处治,到现在我们任什么话不讲了。” 这时那张恒却招呼着差人过来,把赵尚廉、赵家骥全架过来,给搭上板铺,仰面朝天,叫他们躺在了板铺上,手下差人们立时动手。外面的丐侠武振飞,手底下可预备好了,只要他看到这群虎狼差役,动手杀害这含冤莫白的父子,只有立刻动手,不容他们这么逞凶作恶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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