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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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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天晚间,已经到了二更过后,顾庸方他在书房内没回内宅,跟班的刘升他是始终伺候着。顾庸方听到二更已过,告诉刘升只管去歇息,我少时也就回内宅了。这个当差的回前面门房去睡,顾庸方在书房来回地走着,神情上很有些不安。已经快到三更了,他依然不回内宅。儿子家俊他是在跨院中跟师傅一块住,此时他竟是走进来,向顾庸方道:“爸爸,夜深了,怎么还不回内宅歇息?我来收拾书房的灯火,你早早安歇吧。” 顾家俊是从这两天就看出父亲是有什么事,不时地一个人在屋中来回走,一耗就是多半夜。他问师傅,师傅是不知道,可是一口回绝,不知道大人有什么事。家俊是惦着父亲,所以赶过来催着顾大人回内宅。 顾庸方却向儿子家俊道:“你不用管我,我在想一件事。” 略沉了沉,抬头向家俊问道,“你师傅睡了么?” 家俊道:“没有睡,刚练完功夫。” 顾庸方道:“你去把师傅请来,我有事和他商量。你叫师傅自己来,你不用跟来。” 顾家俊答应着,赶紧回到跨院,向这位云老师道:“我父亲今夜又不回内宅去歇息了,他是遇到什么为难事,一连好几天的工夫,总是那么不高兴。现在请师傅前去,可又不叫我跟了去。我真惦着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师傅,我可以在窗外听一听么?” 这个云师傅却正色道:“家俊,可决不许你偷听。你父亲这些年的操行,你难道不知道么?他就没有一样愧对于人的事,什么事不明白,可以直接地去问,偷听是品行最坏的事,决不许你那么做。要听我的话。” 家俊连连答应。 这位云师傅一直来到书房,见了顾大人,也绝没有那种庸俗请安问好之礼,他是很随便地向顾大人说了声:“东翁这个时候还不歇息?” 他这种称呼,只有幕府们才能跟他的主官这么讲,像一个当护院的,就没有这么不拘礼节的。 御史顾庸方点点头道:“你坐下,我有事和你商量。” 这位云师傅一旁落座,他没等顾庸方开口,遂问道:“大人这几天心绪不宁,可是为了要向那中堂下手么?大人这个事可要十分慎重,冒昧不得。论起这个赃官的罪恶,应该把他除掉。可是大人请想,这个人身上若不是牵连太多,不用大人再下手,早应该把他处置了。现在朝中一班勋贵,没有不跟他有牵连。动不成他,大人自反倒弄出祸来,那可未免太冤枉了。” 御史顾庸方冷笑一声道:“难道你叫我就这么瞪眼看着他横行?我们做御史的也得吞声忍气,不去管他?我没有这种忍性。我已经等了一年多,我也就为是搜查他的劣迹,找他的赃证。现在我已经列举他十大罪状,全是有赃有证的事。他不止于贪赃枉法,并且更有勾结东边的部落,叫他们兴兵造反,他好再把兵权抓到手中,那时再想叫他兵权撒手,恐怕就不容易了。我从做官以来,就是不计祸福,只求于良心不愧。我若是怕死,当初那件事也就不敢办了。 “云峰,我已经决意地这么做了。据我想,朝廷何尝不想除掉他?只为他本身功劳太大,一班有势力的王公大臣跟他非亲即故,所以轻微的事,绝动不了他。可是我这次参他,任凭什么人也没有力量消灭这些罪状。何况朝廷也不是不注意他,把我调进京来,叫我做了御史,我认为这就是暗中示意,叫我这么做。我焉能再自暴自弃,怕死贪生?我决意这么做。不过这个赃官也真格的得提防一下,手眼通天,他什么手段全使得出来。我这次这么干,上对得起国家,下对得起黎民。诚如你的话,也许打不成虎,自己反送入虎口。我想把家眷打发回原籍,我一个人没有内顾之忧,我倒可以破出命和他们拼一下子了。” 这云师傅听了顾大人这番话,眉头紧皱,自己认为现在这个那中堂他兵权虽撒手,可是在朝中这点势力,依然叫人不敢沾惹。朝里简直是他的人,哪一个不在他手中递个手本,就休想平安无事。更因为那中堂回朝之后已经这么久,朝廷对他分明有宽恕之意。这一定是有人给他说了好话。如今顾大人这一参他,非招出祸来不可。 这个护院的云师傅反复劝解,认为那中堂此时他的势力还是不可侵犯,总要再等一等机会,看一看风色再行动手,以免把自己反毁了。可是顾庸方他这种性情十分固执,因为这一年来所搜罗的证据,那个那中堂任凭他有天大的势力,只要国法还在,他就逃不出法网。顾庸方就不信只许州官放火,不许百姓点灯。只要朝廷肯按着事实去调查,我所揭发的一切罪状全是有实据的,我绝不会落个诬告反坐。除非他用别的手段来对付我。可是就在北京城,他难道还敢造反么? 这个云师傅无论如何劝解,顾大人只是不肯听,遂向顾庸方道:“大人把参他的折子已经拟出来了么?这件事可要严守秘密,走漏一点风声可就毁了。” 顾庸方从书案上的抽屉内把底稿拿出来,递给这位云师傅,云师傅从头至尾看了一遍,赶紧又递给顾大人,跟着说道:“大人所揭发的罪状足可以把这赃官置之于法,大人说是把家眷打发回南,我想这么办也好。” 这个云师傅刚说到这句,忽然听得窗外唰地响了一下,这个云师傅他立刻一纵身,蹿到门口,把风门一推,向外看时,敢情是顾大人跟班的刘升,他正在台阶上走来,口中在招呼着:“云师傅还没歇息?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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